Saturday, February 16, 2013

問號裡的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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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島剛<<兩個故宮的離合>>是一本我不想看完的書。

儘管我努力拖延,還是在一周之內,於通勤的時間、早上吃早餐的時間,把它看完了(嘆)。

這本書寫的不是故宮的藝術價值,而是"以專業記者的角度與眼光,探討兩個故宮存在的原因及各自的發展","試圖追溯錯綜複雜的過程,探究現在仍千變萬化的故宮背後,究竟串聯了什麼樣的歷史情結,潛藏了多少政治領袖的思維判斷",透過故宮,"描繪出政治權力與文化之深層共犯結構的樣貌"。

故宮的研究書籍不少,我認為這本書與眾不同,有幾個原因。

一來,作者是第三者也不是第三者。他並非來自北京故宮所在的中國,也非台北故宮所在的台灣,所以他是第三者。作者來自日本,1930年代初期,故宮文物史無前例的大遷移,便是為躲避日本的侵略;日本是受中華文化影響極大的國家,故宮所代表的文明,和日本的文化相當密切,作者亦深受其薰陶,從內涵來看,作者不像第三者。

作者身為記者,有立場發言學術話題以外的言論,閱事閱人亦多,筆鋒辛辣,讀來特別暢快。他對於台灣社會及政治環境的評價,讓我覺得很有趣,摘錄幾段如下:
國民黨是為了打倒清朝、在中國誕生的古老政黨,具有強烈的中華認同...體質上較為保守,現實上精於計算,具有很高的前瞻能力。另一方面,民進黨是個年輕的政黨,一九八0年代在台灣對抗國民黨的壓制下產生。理念是台灣獨立或加強台灣主體性。在台灣長大的南部本省人為其支持者,體質較為開放,具有活力和理想家的性格,但是政治技巧青澀拙劣。(p.37)
清廷在甲午戰爭中戰敗...台灣因為沒有被涵括在中華文化圈,而被中國拋棄,對於台灣人來說是個根深柢固的創傷,也成為民進黨主張台獨意識及反中國意識的動機來源...杜正勝一連串的故宮"台灣化"改革,某種意義上可理解為對於長時間拋棄台灣的"中華"所進行的"復仇"。(p.53)
像莊靈這樣與故宮文物一起到台灣的人都是外省人。每次採訪他們都會得到一致的印象,總覺得他們與本省人有些不同。散發著有教養、優秀的氣質,經濟情況也比較好。但是也有一種特質,似乎在自己和別人之間築著一道看不見的牆。與本省人親切、無戒心、大剌剌的海洋民族性格有所不同。(p.136)
一般來說,記者提問都會覺得緊張,深怕問題太蠢,但是台灣的記者好像不怎麼在乎,即使是暴露無知也還不斷發問,令人覺得這是心胸開闊的南島風土上孕育出的媒體特質。(p.211)

媒體報導總要有點聳動、腥羶、或詭譎的情節才能引人入勝。作者是資深記者的本書,亦有這種風格。第三章將故宮文物的漂泊講得蕩氣迴腸,第四、第五章,關於故宮文物遷台,更增加許多懸念。作者費盡苦心尋找蔣介石對於搬遷故宮文物到台灣的相關紀錄,是想釐清這位對藝術文物不甚關心的政治領袖,為何會完成人類文明史上重要文物大搬遷這種英雄事蹟,然而,翻遍所有相關文獻,還是無法找到相關線索;作者因而推斷,在國共爭奪中國統治權之際,蔣介石是希望靠文物獲得權力正統性。這個推論符合學界對於中國道統及政統的基本認知。

文物搬遷台灣時發生了一段軼事。民國黨政權飛往台灣的最後一班班機起飛前,張大千抱著數百張敦煌壁畫來到機場說服機上的人將之運到台灣保存,當時的教育部部長杭立武決定捨下自己的三件大行李箱,騰出位置予張大千的畫,約定這些畫到了台灣,需捐給政府。杭立武的行李中有多少貴重物品,他人亦不得而知。讀到這段我也為之動容,顛沛流離的年代,除了自己及親人,會攜帶在身旁的物品,該有多麼貴重。

台北故宮的興建,有幾段秘辛。據聞,當初獲選的台北故宮設計案,其實另有其人,設計者是台灣知名建築師王大閎。王大閎的故宮設計,"整體外觀是玻璃帷幕,建築造型相當柔和,開放式的入口,融合周圍的自然環境森林,體現了無國籍的現代建築概念",書上亦附有它的設計圖,現在看來並不怎麼特別,但是在50多年前,這可是相當前衛的設計。留學歐美、出身哈佛的王大閎的設計,並不獲得當時"獨裁者"蔣介石的口味,最後採用了黃寶瑜的宮殿式設計,也就是我們現在的故宮建築的樣貌。台北故宮的建築,和南京的中山陵如出一輒,皆需登上重重階梯,對參訪者來說,這是一種"瞻仰"、猶如"進貢"的過程,是充滿了權力與中華帝國意識的設計。

書中有段特別精彩的內容,和台北故宮無直接關聯,談的是近年中國國力復甦以來,國寶回流中發生的一件大事,即圓明園銅獸首的風波。近年來,離散的圓明園12生肖銅獸首開始在各大拍賣會出現,取得銅獸首一事,已被中國人視為民族臉面的議題,這個論述是這樣被定義的 : 1860年英法聯軍掠奪圓明園致銅獸首失散 → 這是中國人遭受外侮的憤怒與血淚、是屈辱的歷史 → 需取回銅獸首以挽回民族信心、重振中國雄風。這個論述基本上沒什麼瑕疵,但作者提出,學界有一些證據顯示,圓明園被掠奪自然是民族悲劇、是確切存在著的,但流落海外的銅獸首,並非被1860年的英法聯軍所掠奪,1930年代的相關照片或畫報裡,曾出現圓明園的12銅獸首。從常理上判斷,圓明園特殊的地方在於他融合了西洋式的建築,銅獸首也是其中一西洋風格的創造;來自西洋的英法聯軍,對西洋式的銅像作品應該興趣不高,掠奪的目標應該僅鎖定園內其他中國珍品,如書畫、玉器、瓷器等。然而,十二生肖銅獸首已被定調為民族主義的論述,對於真相的討論,情感上不會被中國人所接納,現實上也沒有必要。

我一直覺得故宮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從小,校外郊遊就去了好幾次,他是國民教育的一部分;外國朋友來,我就帶他們去看,這是民族自信的一部分。我對它從來就沒有別的情感。野島剛的書,讓我有了別種體會,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原來一點都不理所當然,全部都是問號。很多人都在好奇,句號將在何時、何地畫下? 故宮跟台灣人的關係是什麼,能成為我們社群或文化意識的一部分嗎? 台北故宮跟北京故宮,未來的關係會怎麼樣呢? 沒想到這些,都是大哉問啊,牽涉到了那麼多敏感話題,像是台灣人的身分認同、文化認同、台灣政權的政統、甚至兩岸關係的未來。

閱讀本書期間,我默默的 Like 了故宮的臉書粉絲頁面,下載了故宮的"故宮常設展 App" (可到iTune或Google Play找 "NPM InSight App"),希望可以多瞭解故宮的文物、及未來的動態。關於故宮,我有那麼多的問號,也許從現在開始,會把它列入我的"常態煩惱"之一,時不時的去想它吧。

Sunday, February 10, 2013

2013 新年快樂!

大家新年快樂! 新加坡休初一初二,逢周末補放一天,今年休到周四開工。明天我們去金沙賭場把許小臉公司發的50塊紅包花掉(故事容後再續),接下來沒特別計畫,除了在家OT,就是看書 (最近很迷野島剛《兩個故宮的離合》! )。

許小臉寫給我家人的紅包袋(好吧,其中有一個是我寫的,好久沒寫中文字,筆跡好鳥啊 >"<)

我是個從小不在乎禮俗的人,卻唯一對農曆過年情有獨鍾;有紅包拿,過年期間的寒暑假,還可以出去玩。1993年在爺爺廣西老家(人生第一次坐飛機出國耶)、1997年在北京(生大病,半趟旅程都在半活中度過)、1998年在雲南(去看甫被UNESCO列入世界遺產的大理古城)、2000年在廣西爺爺老家、2001年在湖南、2003年在廣西桂林、2007年在從瑞典經巴黎飛回香港的法航班機上(眼睛脫窗訂錯日期,在飛機上守歲好心酸 ==;)、2008年花了2倍的錢從香港飛回台北,難得全家團圓、2009年在瑞典(碩士班就學中)、2010年在韓國(婚後第一年,過年就是一直煎東西和洗碗)、2011~2013在新加坡(人不親土不親,不知所措)。連續5年沒在台灣過年了,明年我一定要回家過年。

在此恭祝大家新年快樂,身強體壯,風調雨順,國富民安。